雁奴见师傅只顾着对我没来由的笑，眉头紧锁，插话道，“师傅，要不要……？”

师姐对师傅似乎有一种近乎虔诚的敬畏，总不愿有任何的反驳，即便如今情势危急，也只是试探性的口吻，仿佛等着师傅示下。

“不用了，现在撤进密道，大炮打过来，岂不是瓮中捉鳖？”师傅说这话的时候全然不见绝望之色，眼睛反倒灼灼有光。

我现在也完全明白为何师傅当日在乌篷之上下令撤退会显得那么无奈，看来撤退便定要暴露这总坛踪迹，甚至搭上断鸿坞，让人想不明白的是，断鸿坞为什么会把慕容两兄弟都得罪成这般模样，既然京师的神机营和江南虎贲营都来了，怕是两兄弟宁可放下权斗，也要先把断鸿坞灭了。

“兄弟阋墙，外御其侮，这慕容家也没我想得那么不堪。”言毕，师傅又是快然一笑。

虽不知这老道的心里打什么算盘，但寻常小说里如此仙风道骨的高人，必定有非凡的计略和武功，跟着这样的人，我是觉得不必担心过多——即使重兵围城。

然而下一刻，便让我始料未及。

“雁奴，吩咐下去，断鸿坞内堂弟子及六旗士兵头束白绫，举白旗，向神机营投降。”

这就投降了？这是诈降还是怎么的？小说里这种情况不一般都要背水一战，拼死一搏什么的？要不要这么搞，节操掉了一地啊……

虽说是投降，仍不得不说师傅在断鸿坞是极有威信的，令行禁止，身着白绫的内堂弟子及六旗士兵顺着依山而建的小道，如同白色的河水流下山脚，面对在我看来如此荒唐的决定，竟没有丝毫的不满和抱怨。

而接到降书的神机营一早便竖旗列队，军容显得十分威武整备，为首两名将领更是束缰下马，辞色谦恭有如迎接某位皇亲贵戚。

师傅却在众弟子及整个神机营前跪伏于地，双手奉上朝夕不离的宝剑。

“道长快快请起，末将拔营前便接皇上密旨，若是采薇道长能深明大义，归顺我朝，不仅高官厚禄享之不尽，皇上更是许诺会特予重用，以后末将怕还要道长提拔，哪敢受此大礼。”

这我算是明白一二了，原来师傅投降了反倒能富贵荣华，只是恐怕他没有料到，他投降的是以后注定要失败的一方。

听着将军讲，师傅道号是“采薇道长”……按字面说他应该在首阳山采薇而食，还说自己是什么闲云野鹤？师傅这老道真真是口是心非。

“还望将军善待我这一众弟子。”师傅双手作揖，言辞甚为谦恭。那将领也投桃报李，对师傅给予了不小信任，随即下令：“将收缴的宝剑兵器一应归还给断鸿坞众位少侠，东营的营帐也给我腾出来，把人好生安顿了。”

其时神机营官军还正在清缴武器，尚未足一半便收到命令停了下来，又开始将堆在一旁的短枪长剑尽数归还，师傅也对这位将军连连称谢，那嘴脸似乎已俨然圆滑的官场中人，末了，躬身道：“还请将军即刻拔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