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栎阳长公主归京,暴病身亡,谢棠扶母灵柩归邑,渐隐于尘世。原主总忧心妹妹安危,托宁澈去查探过几次,这些信件便是宁澈给她的回信了。而情况也恰如原主所想,栎阳寇贼作乱,谢棠已不在人世。
无暇去想原主得知妹妹死讯是何心情, 即虽书信中并无风月之词,然后妃与边臣往来总是颇令上位者忌惮之事。更令桓棠匪夷所思的是,原主父兄尚在,如何却将如此重要的事情托付给了一个外人?
心头思绪凌乱,她收好书信,目光一瞥落在匣底的锦缎上,伸出了修长的手指将锦绸揭开。
如她所想,锦缎下静静躺着一张洒金燕子笺,色如夭桃秾丽,字如柳叶纤细。
这是一封还未来得及寄出的书信,字迹与原主无异,顶头上四个小字跃入眼帘的一刻,便令她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阿澈爱鉴?
“阿澈”,当是收信人的昵称,而“爱鉴”则用于夫妻或情意亲密的男女之间。桓棠匆匆浏览过信笺,内容无不是浓情蜜意诉说衷肠,不禁疑惑,难道原主真与这宁世子有什么首尾不成?
她将信再浏览一遍,这一瞧便瞧出了问题。原来为“坐实”他二人私通日久,这封信的落款时间是去年。然而字迹尚新,信纸上犹散发着淡淡的墨香,显然是刚写就不久。
这封信是人伪造的!
桓棠眼底凛冽如寒霜,手指紧紧掐着信笺,在上面留下几条深而白的褶皱,分外刺目。
这封信到底是什么时候塞进来的?又是谁安排的这封信?是谢昭仪?还是庾嫔?
她将书信就着博山炉中的香点了,神色沉沉如碧云将暮。
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一个小丫鬟的声音自门外低低的传来:“皇后娘娘在吗?”
桓棠合上炉盖,“什么事?”
“庾嫔娘娘让我来通报您一声,宁世子约您在碧玉池一叙。”
宁世子?
桓棠脸色一白。原主与宁澈往来的事,庾嫔竟是知道的?
如此一来,她倒不能不去了。
她略定心神,语气温和地应道:“好,本宫这就来。”
碧玉池,菱叶萦波,莲覆华池。
桓棠跟着小丫鬟一路分花拂柳,避人耳目地走了许久,才走到千秋寺西北角的碧玉池地带。
丫鬟将她带至假山外便不肯再往前,怯怯地说道:“皇后娘娘快去吧,奴婢在外面把风。”
桓棠瞥了她一眼,逶迤走进山口。
这是一座极大的假山,白石崚嶒,或如鬼怪,或似猛兽,纵横拱立,藤萝掩映,倒是一处极佳的藏人之所。她扶着嶙峋怪石走出石洞,眼瞳蓦然一惊。
一抹衣袂翩飞的修长倒影,正衬着如镜水面,映入眼来。
那人身形颀长,若山中高士,拢着袭纯白的狐裘,掩去了后皇嘉树般的身姿。他闻见响动,回过头来,桓棠得以望进一双静若明渊的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