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似的事情发生时，米莉娜还是个快乐的小姑娘。那时候，她和父母以及另外三个兄妹，随同其他吉普赛人到处流浪。她父亲是个魁梧健壮的人，笑声粗旷，浑身充满活力。那天，父亲和他的朋友外出打猎时，回头抱起米莉娜说再见。米莉娜注视着父亲的脸孔。突然，她开始尖叫起来，因为米莉娜看见父亲的脸孔开始腐化成一个可怕的骷髅。父亲迷惑地放下米莉娜，却怎么也哄不住她那歇斯底里地叫喊。在父亲出去很久以后，她才止住不哭。米莉娜告诉母亲，自己看见了父亲死后的脸。米莉娜的母亲惊恐万分。母亲告诉米莉娜，这件事情永远都不准告诉任何人。

母亲独自坐在大树下，一动不动，一直到天黑。父亲的两个猎人朋友回来了，而米莉娜的父亲却是被抬回来的。从那天起，米莉娜的生活就再没有快乐可言。

二

父亲死的那年，米莉娜十二岁。米莉娜遵守诺言，从来没有说出父亲死亡那天她所看见的死亡面孔，尽管那情景一直存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母亲对米莉娜变得冷酷而疏远，好像丈夫的死都是女儿的错，是米莉娜使她的父亲死在别人的枪口之下。

米莉娜变成一个孤独、沉默的女孩子。她只有一个名叫玛丽的好朋友，那是一驼背的女孩。俩人经常无声地玩上个把小时，把花儿当作船儿放在水中，随波逐流。八月一个晴朗的日子，米莉娜看见玛丽的脸孔又皱成一个难看的骷髅。米莉娜惊叫着跑到旁边的林子里，呆在那儿，直到天黑。当她回到住地时，发现人们正围绕着一样东西。米莉娜悄悄挤进人群，看见溺死的正是她的朋友玛丽。这一次，米莉娜向玛丽的祖母倾诉了自己所预见的一切。米莉娜哭着问：“奶奶，为什么会这样？我看到了她死后的样子。”老妇人静坐良久，终于开口说道：“孩子，你所见到的是死亡脸孔。在我们的人类中，有人具有这种天赋。当你看见一个这样的脸时，那个人便会在日落之前死去，这并非是你的错。不过，我们的族人知道后就会回避你。他们也分不清什么是预言，什么是犯罪。”米莉娜焦急地问：“我该怎么办？奶奶，我不想做个怪人。”老妇人无奈地说：“很抱歉，孩子，我也没有办法。只要你活着，你就会看见即将死亡的人的死亡面孔。”

那件事之后，米莉娜完全被人孤立。每当她走进某地，那里的人们唯恐避之不及。只有一个人嘲笑族人对死亡的恐惧，这个人就是金。他是个精力充沛、黑眼睛、黑头发、三十多岁的人。金向米莉娜求婚，并请她一起去美国的时候，米莉娜几乎没有想就一口应允了。

在这个新的国家里，他们从一个城市流浪到另一个城市，以米莉娜给人看手相和金给人打短工挣的钱为生。每当米莉娜在人群中看见一个陌生人可怖的“死亡脸孔”，她就会很快转过身，假装什么也没有看见。很多年来，米莉娜再不曾如此近地看到“死亡之脸”，直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