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绍泽将电脑塞进电脑包，用钥匙锁了抽屉，走到门边关灯，面向室内扫视一圈，确定没有遗漏的东西，返身出门，如果有摄像头拍到这一段的话，会以为凌随心在他面前隐形了。

“蓝总，你有没有失业过？”她的声音很轻，办公大厅很嘈杂，他完全可以当做没听见，继续往前走，但她声音中有一种巨大的力量，让他不得不停下脚步，并且回过头来。

他转身前关了灯，现在办公室内很暗，她还坐在那个位置上，眼睛闪闪发亮，他猜那是泪水。黑暗中她的轮廓很清晰，泪水也很清晰，模糊的是她的五官，还有对他的恨意。他知道她恨他，从她刚才的声音里他已经听出来，只是她的恨意会有让他止步的力量，这一点让他很诧异，更让他诧异的是对黑暗中的她竟然生出一丝怜惜。当他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十分的不安。

“有。”他也轻轻地说。

“那你有没有过一天只吃一顿饭，饿的睡不着，起来喝凉水撑胃。”

他楞了下，但还是回答了她，“没有。”

“你有没有过40度的天家里没空调也没风扇，半夜热醒，在房间中央摆一盆水降温？”

他从鼻腔里重重呼出一口气，她似乎觉得他的答案很重要，他不回答，她就逼他回答，在黑暗中死死地看着他。

他感觉一种沉重的压力扑面而来，她依然坐在那里，和他保持着朦胧的距离，所以他确定这种压力不是来自对面的人，而是来自他自己。这让他欣慰，又有一些疑惑，她虽然有资格但还没有能力给他施压，只是他还从来没有对做过的事心生怀疑。

他重重吐出一口气。

“没有。”

“我都有，这就是我在进PMS古琪店前失业三个月时有过的经历，我真的很怕再失业，所以即使你这么逼我，我还是厚着脸皮在正东赖着不走。我很珍惜这份工作，不会为了那么一点钱和几个样品就做受贿这么有风险的事，蓝总，你相信我好不好？”

在这段话的开始，她接近于失控，声音尖锐，黑暗中夹带着风声从他耳边呼啸而过，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以防她做出丧失理智的事，但后来她变得越来越软弱，最后一句的时候，像一个付出无数心血最后颗粒无收而跪地祈祷的老农。那种不安的感觉又隐隐出现，这是近几年职场行走中没有发生过的事，在他决定干掉谁的时候，每一次都能如愿，这和谋略无关，有关的是权利，他在她之上，而他之上的人和他在一起，所以刀无虚发。如果有一天局面变化，被他干掉的人有资本和他成为对手，他也不会后悔，职场上瞬息万变，变中又生变，只能在相对静态的今天做该做的事，来不及去想明天。凌随心是他最有理由要干掉的人，他没有理由后悔。

他觉得喉咙有点干燥，压住气息轻咳了一声，这样稍稍的用力，那些他不理解也不喜欢的感觉便成功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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