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把扯开领带快步走过来,昂贵的皮靴毫不留情践踏过岸边的枯枝败叶,俊美的脸上阴沉到极致,那双狭长凉薄的眼眸紧锁着女人的眉眼,竟是扯唇笑了。
“这次又想闹什么脾气?难道你还想跳江吗?好了,回来。”
顾远乔朝她伸出手,心平气和的道。
“远乔哥哥。”沈茉欢没有动,笑着开口,声音温温柔柔,却听得顾远乔心尖一颤。
他忘了有多久,没听过沈茉欢这么叫他。
在浦市,人人都知道沈茉欢深爱顾远乔,哪怕是他朝一日山海尽毁,洪水倾覆——
沈茉欢也不会不爱顾远乔。
可顾远乔心中有个白月光,白月光曾经救过他的性命,所以他只爱夏晚棠。
顾远乔脸色微缓:“你想通了?想通就回——”
而沈茉欢的下一句,却让顾远乔还没说完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咙中,如鲠在喉。
“是我害死了夏晚棠。”沈茉欢就用那样温柔的声音,认真地、一字一顿地说,“我有罪。”
江风寒冽,她瘦骨嶙峋的身躯看着令人心惊,好似风一吹,就只剩下余烬。
“够了!够了!!”顾远乔额角青筋根根突起,被触到逆鳞,他几乎是嘶吼着出来,“沈茉欢你闭嘴!”
可明明,这句话以前是顾远乔常跟沈茉欢说的。
他说,你欠夏晚棠一条命啊,你怎么不去死呢?沈茉欢!
人人都这么说。
是啊。
你怎么、不、去、死。
“我雇人开车要撞死夏晚棠,害她至今变成植物人在医院躺了三年,我不配活着。”沈茉欢看着顾远乔,语气平静麻木,“远乔哥哥,你说得对,我活该去死。”
她那样温吞的语气,就像曾经无数次跟在顾远乔身后,小心又腼腆地询问他,这次煲的汤好不好喝?
浦市沈家知书达理的大小姐,为爱洗手作羹汤,一做就是十余年,谁不夸一句贤妻良母?
可如今,沈家没了。
兜兜转转数十年,她沈茉欢,爱了顾远乔也有好多年,到头来赔上身家性命,一无所有。
顾远乔额角突起的青筋骇人,双手垂在身侧紧握成拳,明显已经忍耐到极致,气急败坏,双目血红。
“你别说了!我让你闭嘴你听不懂吗?!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不允许你说——”
沈茉欢终于肯承认她的罪行,顾远乔应该开心才对。
沈茉欢死了,顾远乔应该在浦市连夜放爆竹三天。
可是他现在又在自欺欺人些什么?
沈茉欢不懂,乌黑水润的眼眸划过一丝困惑,很快被笑意取代,她往后退了一步,冰凉的江水淹没苍白细瘦的脚踝。
长发翻飞,半张面孔美丽如天使,右面侧脸却疤痕似恶鬼。
“顾远乔,活着太累了,爱你也好累。”
顾远乔不知为何发慌,看到她后退的动作,瞳孔微微一缩,步步紧逼,反唇相讥。
“闹够了没有,你还真能跳江吗?这种把戏对我没用,你这辈子到死也只能爱我。”